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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是不容忽视的一个现象——在中国,从1999年开始,高等教育大幅度扩张。1999年大学扩招了将近50%,从八十年代初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间,中国女性的受教育人数增长了几乎一倍,这就是我这一代人所经历的事实。”在本届中欧国际文学节的第十一场对谈活动中,中国作家淡豹谈到中国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

她还补充到:“在如今的中国社会,无论是在媒体还是日常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从不同的解释中给自己的生活赋予意义和合法性。这与我们之前所面临的,由主流来解释的那个时代是极为不同的。我觉得高等教育的扩招以及解释的多元化,让我们小说可以书写的主题,以及我们小说中的人物所面临的关于意义的寻求会更加丰富。因此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写的时代。”

那在这样值得书写的时代里,我们也的确通过本届中欧国际文学节“女性视角——字里行间”的活动,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女性作家浮出了历史地表,开始书写她们的故事。本场活动我们邀请的三位作家分别是芬兰作家内丽·若珊莱宁(Nelli Ruotsalainen),斯洛文尼亚作家安娜·施纳布尔(Ana Schnabl)和中国作家淡豹,她们三位都曾在大学接受过长期的学术训练,内丽·若珊莱宁攻读社会学博士,安娜·施纳布尔是哲学博士,而淡豹也曾攻读人类学博士,在从事学术研究的同时或者在完成学业之后她们进行着文学创作。本场活动三位作家就和主持人戴潍娜一起讨论了她们的学术理论背景是如何影响写作的,以及她们在写作中体现的女性意识。

从学术研究到文学创作
淡豹的第一本小说集2020年正式发表,在此之前她长期进行人类学研究:“理论和我所经历的现实有着巨大的差距。当我发现理论不足以描述我从中国东北这样的工业地区到北京——一个多元和阶层关系很复杂的首都城市,以及我在芝加哥所感受到的这些丰富的、复杂的现实时,我从学习理论走向了非虚构和虚构的写作。”

除了在文章开头提到大学扩招的大背景之外,淡豹还提到理论对她个人写作风格的影响:“我想可能最大的特点是在于这100多年来经过文学和社科作品的翻译,经过包括像我们现在所做的这种文学活动在内的中外交流,汉语的丰富性是由翻译语言、交流本身所不断进一步丰富的。我对于汉语的这种丰富性是比较开放,比较欢迎的态度,无论在我的阅读还是写作中。”

内丽·若珊莱宁表示:“因为长时间的学术背景会让我们看待世界,包括我自己的理解,有一些习惯和固有的看法。但是作为诗歌来讲,它更加的鲜活,能更好的表达我的想法和我的理想。刚才淡豹也提到了在她学到的理论和现实之间的一个差距,我认为这点也是非常重要的。”

安娜·施纳布尔认为:“对于我来讲,可能长期的研究和学术生活对于我的分析精神是一个很好的提升。虽然说文学它也是基于语言、基于语义的,但是我认为它有一些超越语言和语义的东西,是让我在哲学或者理论中没有办法得到的。文学可能让我体会到更多的细微差别以及一些矛盾,而且同时也能够带给我像哲学的这样一些理论所没有的美感。它会更加的自由,更加的开放,有更大的创造空间。”

写作中的女性意识
安娜在活动中强调,自己的性别意识大多时候来自于观察:“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观察者,从很早期开始我就已经开始有这种自我的意识,我开始不断的反思。自己也观察周围的社会,观察这个世界。作为一个作家可能有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真正地介入到一些事情当中,但是我们会在旁边密切地进行观察,保持一定的距离,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进行观察,保有自己的视角。”

内丽·若珊莱宁表示:“安娜说她可能一直有这样的一个旁观者的角色,那可能对于我来讲并不是这样的。我在没有孕育孩子的时候,可能更多的是想要大声地表达出我的声音,想要发出我自己的声音。在生完孩子以后,可能更多的变成一种更加私人的,更加细致入微的故事。”

她表示会在自己的创作中多使用口语,让她所呈现的女性主义更加容易让人接受,更加亲近。“我认为可能在我们书写个人的经历,个人的感情或者更大的社会事件的时候,使用一些口语性的语言,会让整个作品显得更加的有亲和力。我想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在芬兰语中骂人的话和女性***这个词是一样的。我们如果在平时看到这个词,会觉得肯定是负面的。但我在我的作品中所呈现的女性主义就是我会在很多不同的语境下,不同的方式来使用这个词,除了骂人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用法。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强烈的女性主义表达。”

淡豹认为:“我自己也是从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来进入写作的。我在写作之初并没有怀有自我表达目的,而相反是由于对一些社会事件介入的冲动,来迫使我感到有写作的必要。包括愤怒,包括想要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这种情绪,都促使我开始从写评论性的文章,到后来写小说。在那之前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的人,有些作家会说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书写童年,而我觉得我在开始写作或者说开始介入之前,并没有一种非常敏感的感官,相反是介入的冲动和写作本身,扩大了我的感官的意识。中国有一位女性主义作家,张洁曾经写过一本书叫《爱是不能忘记的》,我到现在会越来越感到身份是不能够忘记的,可以说是写作让我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女性身份。”

活动到最后淡豹也分享了自己正在写的第二本书:“这本书写的是女性所遭受的性暴力以及在城市生活所经历的金钱的压力,这也是两个永恒的主题。虽然我正在写关于性暴力和金钱压力的问题,但我认为我同时也在写自由,当人在脱离庇护接受流动,并且希望迎接新生活的时候,新的暴力与经济的压力进入我们的生活,这也是我亲身的感触。”

感谢三位作家的分享。在她们的对谈中我们发现,很多时候女性作家即使没有刻意让作品来表现女性主义或者是探讨女性主义的问题,但潜移默化之下,你会发现女性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女性的身份是不能忘记的。

文案:星期一
主播:小夏 Toto
剪辑:帕特森
制作出品:欧盟驻华代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