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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詩



淒涼三犯



楊牧







來信說你心臟很衰弱

但還是日夜在跳動

始終還是還是

一種生命生命

期待著

雨季到最後究竟是

快結束了。乘它還沒有結束

你不如做夢,做好多好多夢

(夢在現代文學裏是羞恥

在古典的愛情卻是真實)

還有什麽呢?也許

我應該勸你去旅行

去看海鷗飛,去陌生的

地方住宿。我明天就去

去找一個陌生的地方住宿







那一天你來道別

坐在窗前憂郁

天就黑下來了。我想說

幾句信誓的話

像櫻樹花期

芭蕉濃密的

那種細語-你可能愛聽

我不及開口,你撩攏著頭發

天就黑下來了。“走了,”你說

“橫豎是徒然。”沈默裏

聽見隔鄰的婦人在呼狗

男人堅忍地打著一根鋼針

我們在生活。“我在生活”

我說:“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麽”







好不容易揣摩你信裏的

意思——我畫一片青山

一座墳,成群黃蝴蝶

我畫一棵白楊樹

蝴蝶飛上白楊樹

疑慮令人衰老

(雖然不如憂國的衰老

衰老)我逐漸解體,但不能

忍受風化的身後蕭條

你要我流動,流動成河流小小

有一天你可以循著河流

來此山中上墳,你或可能迷失

你必須記得我畫過成群的蝴蝶

領你走到一棵比畫中稍高尺許的

白楊樹。我在此……





一首歌

Alexandra Leaving / Leonard Cohen



題圖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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