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作者:佚名
沙漠。沙漠。
看不到尽头的沙漠。似乎为了让我拥有更多
在贫瘠情感中淘出的金子
你在令人恐惧的辽阔里扬起了
一柱高高的旋风。
祝福你无涯无际——除非
我找不到你藏起的
一小片湖水。除非
我没有认出被你全部干旱
所虔诚供养的
低矮的芨芨草。
风沙,永不休止地吹吧——
在没有倒在你燃烧的怀抱之前
我离你是如此遥远,恐惧于
泥淖中慢慢的腐烂。那些
电闪雷鸣的深夜,暴雨整夜哭诉
对你的疯狂渴慕。
此时,在火焰蒸腾的戈壁沙漠
我将要把沉重的船缆
抛向你被吸干了全部海水的
焦渴上。
我们读诗 | 今日嘉宾——楼建忠
楼建忠,杭州市援疆指挥部党委书记、指挥长,阿克苏市委副书记,2013年8月进疆。
我们读诗 | 必有回响
时间的灰烬
文/张海龙(微信公众号:张海龙)
这片沙漠的后面是什么?是另一片沙漠。
2000年6月,我在一个叫巴丹吉林的大沙漠里面,当时想到的就是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里这句高深莫测的对白。毒日头在上,沙漠形同大海,没有边际,没有参照,与往日隔绝的生活形同虚设。我们骑在骆驼上不断向前,眼中所见,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我们连续走了三天,还不过是走在沙漠边缘。在前边,沙漠之外,自然还是另一片沙漠。知道这片沙漠的人似乎不多,但它显然是特立独行的那种:它有世界上最高大的沙山,每座沙山相对高度有两三百米,南部还有上千个被称作“海子”的小湖泊。这里是荒凉僻静之地,人类蝗灾一般对自然的侵扰还未到达这里,此地还保持着相对完好的原生态。
我们从酒泉卫星基地神舟飞船发射架下出发,计划由北向南穿越这片沙漠,梦想着能做第一次穿越这片沙漠的人。我们一群毫无专业知识背景的人,莽莽撞撞地就闯进了沙漠。我们的队伍里有位博士大哥,号称所学专业是沙漠学,其实生平也是头一次进沙漠。所以,他测算穿越沙漠的路程格外简单,只是拿一只烟盒散漫地量了那么三五下,便轻率决定要用十五天时间完成全部路程。
我们浩浩荡荡的穿越队伍,由十五个人和三十五峰骆驼组成。我们从早已干涸许多年的古日乃湖盆底出发,那些未被缰绳链在一起的骆驼们一摇三晃地向着它们熟知的沙漠散漫而行。驼背上的我们东倒西歪东张西望,以为重现了古丝路商旅的散漫生活。岂料,没走出两个小时,驼队突然炸群,原本温顺的骆驼人变得疯狂,凶狠地摇摆狂奔,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甩掉后绝尘而去。我被重重摔在地上,一条胳膊压在身底,丝毫动弹不得。某人一头扎进骆驼刺中,出来时嘴角挂着血迹。其余人等的狼狈形状,也不能一一而足。骆驼疯了,跳、跑、闹、撞,完全不顾而去。沙漠不动声色,给我们这些冒冒失失的冒犯者以教训。
骆驼跑了,队伍只能停在沙漠里。每天一早,我们就在毒日头下曝哂,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把自己的下半截身体深埋在沙子里。三名负有重大责任的驼工,不知到哪里要去抓回那些四散奔逃的骆驼。黄昏慢慢降临,四望茫茫一片,天光一点一点黑下来,黑夜从沙漠深处涌起。发电机响动处,一只孤零零的灯泡在沙漠里被点亮,那种场景诡异无比。我躺在沙子上,翻来覆去想的唯一问题是:我从骆驼身上是如何飞下来的?我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曾经想像过在沙漠里浪漫地行走,却不知如何在沙漠上飞了起来……
所以,你若问我沙漠到底是什么,我说沙漠意味着人的渺小,沙漠意味着命运的偶然。在沙漠里,所有事物,包括我们每个人在内,都不过是风吹来的沙。每一天,风吹来沙,再带走沙,没有停息。岁月尽头,风吹起的都是时间的灰烬。
所以,诗人蓝蓝的这首《沙漠》,由新疆阿克苏市市委副书记楼建忠先生读来可谓名至实归。我相信,旱海一般的大西北必定给了这个江南人“涣然的一生”。否则,他不会这些一往情深地反复提及“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