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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 Anne Lee, Deputy Chief Editor of Joint Publishing @ Fireside

Interviewer: Wendy Chong

採訪者:蔣沛芸

1. 您91年入三聯,已經30年了,但樂此不疲,三聯除了出版書之外,仲做好多周邊延伸既工作。例如前段時間你甚至聽關於吳冠中的網課,持續學習。請問你可唔可以講下呢方面既資訊?

我在91年(即回歸前)入三聯,我算是在一個挺好的時機加入出版社,當時是整個行業都好,因為當時社交媒體並不是那麼流行,人們還是願意花更多時間閱讀,又正值面臨回歸,很多人都很想知道我們(香港人)的歷史,所以當時我們做了很多總結。但踏入10年代,這一代的年輕人就很不同了,手機很普及,我想整個閱讀風氣就很不同,慢慢在世界各地也會有這個現象,我們在十年前發覺到這個現象,很想做些改變,譬如:有些朋友不一定是看書獲取知識,於是我們並想用更多不同的渠道讓他們可以參與到閱讀,例如開方講堂、文化遊,還有三年前我創立了「三聯文化基金」,這是針對學生或年輕人的。我覺得我們舉辦這些活動都是希望和更多人接觸,令他們產生興趣,再重拾閱讀的習慣。我始終認為書籍是文明的載體,如果你沉得住氣、靜下心來,其實書籍是你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一個人的時候,你不用害怕孤獨,因為書裡面有很多個世界、很多朋友,可以跟你分享很多體驗、知識。我們就著這個趨勢,因此作一些出版的轉型。

2. 編輯去跟市場,處理細節瑣碎小事。接待媒體,處理人際關係,趕deadline,會否忙亂。例如這幾天你還要住酒店,忙到天昏地暗,你卻還能那麼開心接受我們的採訪。你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的?會否有miss deadline 的時候?

其實我覺得這 (miss deadline) 沒有什麼大不了。我記得我們曾經和杜琪峰、韋家輝出《銀河映像難以想像》,在他們(銀河映像)成立十週年的時候,我們已經預備好了發佈會,卻因為一些原因趕不上發佈會時出書,於是現場只有一本打印稿,又發覺其實不是很糟糕,大家也很享受。杜sir一來,大家都很開心,而且書也做得很好。我們選擇了十齣戲,每齣戲我們找一個主創的人去訪問。例如導演、攝影師、編劇、演員等,我們也找來了國際知名影評人點評,因爲他們都很有風格。電影人很可愛,其實作者也很可愛。因爲特別是作者的資源其實很有限,難以出書維生,因爲市場不大,可見他們有多大的激情。我們很幸運,通常都碰到這些人,因爲我們做的出版方向不是實用書或語言學習,而是文化產業或藝術方面的。我們幾乎每次都很享受,無論對方的要求多麽繁複。我打從心底裏欣賞他們,所以不會覺得這是一件苦事。所以説如何應付,其實就是每一次都盡量做好。我做了幾十年了,許多時我做好一本書,就很開心,但過一段時間後再看,又好像有一點不滿意,覺得當時不夠成熟。至於你説市場推廣(marketing),其實我不是完全贊成,因爲始終出版,要看到社會的需要,也是有一個前瞻帶領的角色。例如前一陣子人工智能的出現,我們就告訴大家將要面對怎樣的世界和困難。做這行,我們不只是適應讀者的需要,還要引領。作爲創意產業,我們還會為一些熟悉的事物,我們賦予他一個新的意義。這是終身學習。我們現在在做一套新書,關於中國歷史文化,有幾方面,國民教育、通識、德育等等。主編是一個已退休的大學教授,所以很有意義,會樂此不疲,自己會樂在其中。

3. 除了你們這一輩,對於未來的出版人才,你們在傳承方面有沒有什麽考究?你覺得有什麽樣特質的人才適合當編輯?

雖然每一代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我相信是會一代代傳下去的。但不得不承認我們這行比較難,因爲你要非常熱愛,投入,幾乎不把它當作一份工作,而是學習,因爲會從作者身上學到很多。有時候一句別人的肯定,就已經很開心。至於未來的人會不會像我一樣做幾十年,我就覺得有點難以預計。現在的年輕人像我一樣做幾十年,可能性不是很高,但其實這也不是我第一份工作,這是我第七份工作。有很多同事做了一會便離開,想探索世界,我能理解,這也很難逼他們留下。現在的年青人很重視個人生活,私人空間,不是那麽多人願意成全別人。所以我有一點不肯定。我也試過,有同事走了,又想回來,但無奈我們沒有位子,很可惜。所以傳承的方法很難説。至於要成爲編輯的條件,你語言文字要比較好,因爲你要改別人的稿件。理解能力也很重要,我們要和作者同步,要理解他們,甚至要提出一些意見。溝通、理解能力、同理心,都很重要。再高要求一點,對整個社會要有敏感度。如果是一般編輯,你的發展空間就不算很大,因爲你永遠只是加工別人組好給你的稿件。如果是策劃編輯,你想到一些意念,再找人去做,那你的滿足感就會很大。但這些真的需要敏感度,你的識見,你要懂得洞察整個社會的變化,這個綜合素質也是非常重要。基礎就是你要不停思考,不要別人説你就信,自我要求自己想多一點,就會擁有成爲策劃編輯的能力。

4. 您可否和我們分享多一點關於蕭滋先生的事?

他對三聯的關愛,我們有目共睹。那一代的出版人很理想主義,他們一直很想推廣中華文化。他們雖然條件沒我們好,但他們很有氣魄。在他們那個年代,很少會專門派人到北京拍攝,可謂不惜工本。當時内地剛剛開放,那裏的作者就是想借香港編印條件較好的機會發聲。最後他們得到很大的成功,佢哋係去法蘭克福書展,結果賣出有很多種語言的版權,這個紀錄是我入行到現在都沒有被人打破。我覺得他們的視野是想改變世界。現在我們不敢做的,他們敢做,那時對文化知識的渴求是很普遍的,所以他們獲得很大的成功,就是他們播的種將三聯書店提升了一個台階。我們本來主業是賣書和發行 ,出版量很少,但後來因為他們做了這些大型的畫冊得到很大的成功,除了文化上的成功,更是經濟上的成功,很不容易。衷心地佩服他們。而且蕭先生平時對人很客氣,直到他臨過世前還對人很有禮貌,一生人都很儒雅。他當年只不過是圖書入口主任,主要是引進一些外文書進內地,但他做了很多選擇都令後人得益,令三聯很受人尊重。

5. 您做編輯這麽多年,您最引以爲傲的書是哪一本?

這很難講因為每個時期都有自己喜歡的書,所以難以以一本來總結說這本就是自己的代表作。但其實我想補充一點的是團隊很重要。做好一本書其實不單是編輯,還有設計、校對、製作,層層把關,他們都很專業。其實編輯和校對是不同的,校對留意的是更加細微的,例如錯別字。至於設計,其他出版社可能只做幾頁設計就做封面然後就拿去賣,但我們會覺得一本書其實是一個生命,我們從開本到字款,做完内文再到封面一步步度身訂做,就像一個藝術品,因為視覺美術也很重要,不只是文字重要,所以我們的同事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6. 你平時也會認識不同行業的人,有誰最能啟發到你?又或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經驗可以分享?

初期我剛剛進三聯的時候我碰到的一些總編輯領導,他們真的很有眼界。我有兩個故事很深刻。其中一個就是那時我和新加坡華裔館做一個海外華人百科全書,中英文要同步出,趕工趕到通宵,爲了趕工,我只看譯稿通不通順。他們翻譯得很流暢,但中間有意思忽略了。所以如果你不讀原文而做編輯,其實會有很大問題。當時三聯的總編輯趙先生教了我一個一生難忘的經驗:他幫我草擬了一封信,點出哪些是翻譯得不夠好的地方,然後寄給對方,要對方再校對。我是結結實實上了一課,因為他很有說服力地說出了問題,但又寫得很客氣。這個故事告訴我,其實我是可以調動人手去幫我的。第二個故事也是關於趙先生的。試過有一次有作者跟我說,“如果你在什麼時間之前出版不了我的書,我就不給你出版了”。我當時很害怕,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但其實我當時有其他工作,很忙。但如果丟失了作者怎麼跟公司交代呢?那位趙先生很愛護下屬,他說沒關係,你就要求他白紙黑字寫不給我們出版啊。不要緊,沒有了一個題材,還有很多其他題材,不需要因為失去一位作者而很擔心。公司不會介意,因為你沒有錯。他這樣支持我,我很感恩。我們這一行都是有尊嚴的,我們不是說作者可以怎樣就怎樣。我很感恩公司也考慮到我們的尊嚴,所以這令我有很深刻的印象。我很幸運,我一入行的時候遇到一個這麼好的老闆。

7. 你曾經在幾年前的訪問說過“好的東西,就要相信它有讀者”,你怎樣可以保持這樣果斷的心態呢?另外我們作為年輕人又可以在哪裏用到這種精神呢?

我想這是一個信念。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好,你要讓別人認同,其實很難。例如我最近出版一本大灣區創業的故事,但我和很多其他香港人一樣沒有去過那些城市。所以我要想到底他們怎樣紮根、碰到什麼問題。所以我先不會考慮這本書會不會賣座,或怎樣才能讓它受歡迎,我會想怎能把它出好,出版之後再想怎樣宣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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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黃嘉玥

Editor: Claire Wong